我工作的第二年,父亲查出了癌症。父母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,我哭成了泪人。但他们说已经做好了面对困难的准备。
父亲的第一次手术是在友谊医院做的。我那会儿经常下了班,就往医院赶,探望住院恢复的父亲。
父亲非常乐观,可以说是全世界最乐观的人也不为过。他也非常爱我和我的妈妈。所以,无论身体上遭受着怎样的折磨,在面对我们的时候,都会面带微笑,佯装平静。

(我上高中的时候和父亲的合影)
出院后,父亲在家休养,但闲不住的他总想着能早日回到工作岗位。之前,父亲是一家集团单位下属小公司的总经理,工作非常繁忙,为公司里的事情操碎了心。但他的为人有口皆碑,几乎所有跟他有过接触的人都十分敬佩他。
他很担心自己离岗时间久了,公司会有很多麻烦,于是,出院后没几个月,他就回去上班了。
后来每每回想起来,我都懊悔不已,如果自己能早一些辞职,在家陪伴父亲,或许父亲不至于那么快复发。
我和妈妈一直认为,父亲的复发有两个原因,一是第一次手术和后续化疗不够彻底(原位复发),二是后来的工作担子过重,给父亲也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压力。
但没有办法,我们只有选择第二次手术。我在父亲第二次手术之前,向单位提出了辞职。别的不去想,我只想专心陪在爸爸身边。
那会儿我才工作没两年,但公司非常认可我。我阐明原因,执意要走。领导说“你什么都别管,安心照顾爸爸,我给你按停薪留职算。社保照常给你交着。不会断。”
我很感激,但还是明确跟领导说按辞职算。我不想让自己有所牵挂。既然做出了决定,父亲就是我那段日子全部的重心。

妈妈那会儿也还在上班,白天工作,晚上在医院陪床。我基本上白天会陪着爸爸在医院。身边有人不太理解,觉得我这么年轻,不应该放弃自己的工作,照顾病人可以找个护工。但我觉得这根本不是事儿。自己那点儿前程跟父亲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。
我已经后悔过一次了,不想让自己再后悔第二次。
父亲非常疼爱我,他跟我说过,他就想要个小棉袄。我跟父亲也特别亲,觉得父亲就是一个理想男人的典范。爱老婆爱孩子,为人正直善良,有责任心。总之,父亲带给我的都是满满的正能量。所以,能守护在父亲身边,给他带来哪怕一点点安慰,我也觉得是值得的。
父亲总说我是他的保护天使,我也尽力要带给父亲阳光。我甚至暗暗地想,也许我真的有“超能力”,能带给父亲福气和运气。让他的病慢慢好起来。

父亲受了很多罪,但他从不抱怨,我和妈妈也就振作精神陪在他身边。仿佛病痛是可以被轻易忽略的。
我那会儿几乎每天都会在本子上做记录,记录父亲的日常,积攒了好几个本子。但这些本子我后来从没有再翻过。不敢翻。痛苦的记忆,总希望能尘封得久些,再久些。
父亲后来越来越瘦,穿一件灰色的羊绒开衫。我拥抱着父亲,仿佛在拥抱着一个孩子。
有一天早上,父亲在病房虚弱地跟我说,他昨晚听了一夜楼上婴儿房的啼哭声。他丝毫不觉得对睡眠是一种打扰,他反而觉得自己离新生命那么近。说这些话的时候,父亲始终面带微笑。
我还记得有一段时间,我爷爷也生病住院,跟父亲在同一个病区。爷爷精神萎靡地去看父亲,父亲说,“我到了这个时候,每天早上能看到升起的太阳,就会觉得无比的幸运。”
我后来学会了开车,这事如果放在原来,我根本难以想象。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太协调,应该学不会开车。但为了能带父亲出行方便一些,我去驾校报名学车,居然也顺利拿下了驾照。看来,人的潜力还是需要被激发的。很多我们认为不可能的事情,努努力,也许能办成。
当然,并非所有事。比如面对生死。
那年春节,父亲越来越虚弱。状况很不好。除夕那天,妈妈小心翼翼地跟父亲商量,要不去住院吧。原本以为父亲会拒绝,毕竟要过节了,但没想到,父亲很开心,说这是给他一个礼物。我想他也怕节日期间在家出什么事。那样会更慌乱。
父亲永远都在替我们考虑。
那一年春节还没有禁放烟花,除夕夜,外面烟花四起,病房里却格外显得清冷。

后来几个月,父亲又得了其它的并发症。受了很多苦。身为女儿,他最爱的女儿,也是最爱他的女儿,却什么也做不了。
当最后的时刻来临的时候,我终于明白,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,从不曾拥有什么“超能力”。面对至亲的求助,我无能为力。
当所有人都在劝我和妈妈“他终于不再忍受痛苦了,也是一种解脱”,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,父亲一定是满心的不舍,如果可以选择,他宁可不要这种解脱。
明知道生命无常,好人未必一生顺遂。原以为经历了那么多,该想的不该想的,早就想到了。但人的情感又岂能轻易收放自如。
很多年过去了,父亲也经常在梦里出现,我有时还会在梦里恍然“原来父亲还在,之前不过是一场梦”。直到夜梦初醒,泪水浸湿了枕头,才渐渐分清,究竟哪个是梦,哪个是现实。
我一直自诩坚强,直到亲人离去,才知道什么是无力感。好好爱亲人,好好爱自己,珍惜相聚的日子。有些事可以弥补,有些事追悔莫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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