暑期南京师大研修期间,曾专门到鼓楼区实验中学考察学习,主持人专门介绍了学校的“诗歌融通馆”。此馆六间有余,融诗词歌赋,通古今精华,观者无不唏嘘称赞。是时我给校方一个建议,不妨专留南京一个专题—“金陵帝王州”,六朝烟雨,迁客集聚,金陵史可以说也是一部诗歌史。
两宋金陵诗歌史上有一篇朱敦儒的《相见欢》,选入八年级上册语文教材,这两日我班线上学习正研讨此篇,这是朱敦儒逃难金陵登楼抒怀的一首词,字数不多,不妨抄下来。
金陵城上西楼,倚清秋。
万里夕阳垂地大江流。
中原乱,簪缨散,几时收?
古人登楼逢秋常有感怀伤悲心情。此可追溯到宋玉《九辩》,“悲哉,秋之为气也,萧瑟兮,草木摇落而变衰”,曹孟德东临碣石,也曾感慨“秋风萧瑟,洪波涌起”;陈子昂登幽州台,抚今痛昔“念天地之悠悠,独怆然而涕下”;杜子美晚年漂泊流离感发“百年多病独登台”的沉郁心声。
时代变迁,遭际不同,“秋士多悲”却是惊人的相似。
蛮族入侵,国破家散。朱敦儒背井离乡,登楼远眺,“万里夕阳垂地大江流”,这句写的特高远,连用“万里”“垂地”“大江”几个象物,我们很容易想到“山随平野尽,江入大荒流”的画面,教材上解析为“苍劲沉郁,气魄宏大”,我理解是非常熨帖的,如果非让我说其妙的话,可借用王静安的句子,“不减唐人高处”是也。
本词结句,“试倩悲风吹泪过扬州”,应是是点睛之笔,教材解读为“词人乞求西风把自己的泪水吹过前线扬州”,教材上这个说法我总觉得稍失偏颇,未得诗人真情实感。
顾随先生讲坛实录中有句话,“字是死的,而含义现装,讲书人有自己的主观,未必为作者本心。”
靖康耻犹未雪,作为主战派的朱敦儒,力求收复失地。此时扬州前线,将士抗战,血流漂橹。如果诗人仅仅“愁云恨雨、泪沾罗衣”的幽怨,这首词就成了持红牙板嘤嘤袅袅的儿女情长,前文的“视野”“宏大”又从何说起?
叶嘉莹语:“伟大诗人都是用生命践行诗篇。”朱敦儒词中“试倩悲风”的泪水是一种表象,更彰显的是一种“气节”,一种“壮志”,正是蕴藏这种“文心”,才不失一流诗词境界。后来岳飞北伐市又抒发出“壮志饥餐胡虏肉,笑谈渴饮匈奴血”豪言,辛弃疾“醉里挑灯看剑,梦回吹角连营”,皆出于此背景中。
诗之精微,咬文嚼字,是赏会汉字文学最为关键的精神命脉。貌谈皮相,游词空调,周汝昌先生说:“这等人物永读不得好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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